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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力、能、场、势

经典物理研究的一个重要对象就是力force。比如牛顿力学的核心就是 $\mathbf{F}=m\mathbf{a}$ 这个公式,剩下的什么平抛圆周简谐运动都可以用这货加上微积分推出来。但是力有一点不好,它是个向量vector(既有大小又有方向),所以即便是简单的受力分析,想解出运动方程却难得要死。很多时候,从能量的角度出发反而问题会变得简单很多。能量energy说到底就是力在空间上的积分(能量=功=力×距离),所以和力是有紧密联系的,而且能量是个标量scalar,加减乘除十分方便。分析力学中的拉格朗日力学哈密顿力学就绕开了力,从能量出发,算运动方程比牛顿力学要简便得多。

在电磁学里,我们通过力定义出了场field的概念。我们注意到洛仑兹力总有着 $\mathbf{F}=q\left(\mathbf{E}+\mathbf{v}\times\mathbf{B}\right)$ 的形式,具体不谈,单看这个公式就会发现力和电荷(或电荷×速度)成正比。那么我们便可以刨去电荷(或电荷×速度)的部分,仅仅看剩下的这个“系数”有着怎样的动力学性质。也就是说,场是某种遍布在空间中的东西,当电荷置于场中时便会受力。具体到两个电荷间的库仑力的例子,就可以理解为一个电荷制造了电场,而另一个电荷在这个电场中受到了力,反之亦然。类似地我们也可以对能量做相同的事情,刨去能量中的电荷(或电荷×速度),剩下的部分便是势potential

一张图表明关系:     积分   力--->能   |    |   场<---势     微分

具体需要指出,这里的电场(标为 $\mathbf{E}$ )和磁场(标为 $\mathbf{B}$ )都是向量场,也就是说空间中每一个点都对应着一个向量。如果我们把$xyz$三个分量分开来看的话,这就是三个标量场。而能量和势是标量(电磁学中的势其实并不是标量,原因马上揭晓),放到空间中也就是一个标量场。在力/场和能量/势之间互相转化的时候,我们是在3<->1个标量场之间转化,必然有一些信息是丢掉了的。怎么办?

一个显而易见的答案是**“保守力场”conservative force field**。在这样一个场中,能量(做功)不取决于你选择什么样的路径。打个比方,你爬一座山,无论选择什么路径,只要起点和终点一样,那么垂直方向上的差别都是一样的,做的功也一样多。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对力场有了诸多限制,也就是说,我假如知道了一个保守力场的$x$一个分量,那么另两个分量$yz$就随之确定了,我没得选(自由度其实只有一个标量场)。有了保守力场这样的额外限制,向量场**$F$(3个标量场)和(1个)标量场$V$之间的转化便不会失去信息了。具体而言,二者关系可以写作 $\mathbf{F}=-\nabla V$ 。这里不说具体细节,你只要知道 $\nabla$ 是一种固定的、把一个标量场变成三个标量场的算法就可以了(叫做算符operator**)。

那么我们想问,电场和磁场是不是保守力场呢?很不幸,不是。在静电学中,静止的电场是保守的,但在电动力学中,只要有变化的电场和磁场,电场就不是一个保守力场了;而磁场从来都不是保守力场。这也就是说明,在电磁学中,我们很少涉及能量这个概念,因为它不能完整地描述一个电磁场。我们更多时候只关注“场”这个概念,尽管因此我们不得不涉足很多向量微积分,但我们没有办法,这是不让信息丢掉的唯一办法。那么,既然势也是标量,它是否也是一个没什么用的概念呢?恰恰相反,在电动力学中我们定义出了**“向量势”vector potential**,以保留额外的自由度。后面我会更具体地谈到这一点。

总而言之,我想说明一点,那就是电磁学的主要研究对象是电场和磁场,而麦克斯韦方程组就是描述电场和磁场的方程。势(包括电势和磁向量势)也是有用的概念,而且不像引力势是一个标量,在电磁学中势不得不变成一个向量。

2. 麦克斯韦方程组

前边说到,麦克斯韦方程组Maxwell equations是描述电场和磁场的方程。前边也说到,因为电磁场不是保守力场,它们有三个标量场的自由度,所以我们必须用向量微积分来描述电磁场。因此,麦克斯韦方程组每个式子都出现了向量微积分,而整个方程组也有积分形式微分形式两种。这两种形式是完全等价的,只是两种不同的写法。这里我先全部写出。

积分形式:

$$ \text{(1-1)} \quad \oint_{\partial V} \mathbf{E} \cdot d\mathbf{a} = \frac{Q_V}{\epsilon_0}, $$

$$ \text{(1-2)} \quad \oint_{\partial S} \mathbf{E} \cdot d\mathbf{l} = -\frac{d}{dt} \int_{S} \mathbf{B} \cdot d\mathbf{a}, $$

$$ \text{(1-3)} \quad \oint_{\partial V} \mathbf{B} \cdot d\mathbf{a} = 0, $$

$$ \text{(1-4)} \quad \oint_{\partial S} \mathbf{B} \cdot d\mathbf{l} = \mu_0 I_S + \mu_0 \epsilon_0 \frac{d}{dt} \int_{S} \mathbf{E} \cdot d\mathbf{a}. $$

微分形式:

$$ \text{(2-1)} \quad \nabla \cdot \mathbf{E} = \frac{\rho}{\epsilon_0}, $$

$$ \text{(2-2)} \quad \nabla \times \mathbf{E} = -\frac{\partial}{\partial t} \mathbf{B}, $$

$$ \text{(2-3)} \quad \nabla \cdot \mathbf{B} = 0, $$

$$ \text{(2-4)} \quad \nabla \times \mathbf{B} = \mu_0 \mathbf{J} + \mu_0 \epsilon_0 \frac{\partial}{\partial t} \mathbf{E}. $$

这里 $\mathbf{E}$ 表示电场, $\mathbf{B}$ 表示磁场, $\epsilon_0$ 和 $\mu_0$ 只是两个常数暂时可以忽略。积分形式中 $Q$ 是电荷, $I$ 是电流, $V$ 表示一块体积, $\partial V$ 表示它的表面,而 $S$ 表示一块曲面, $\partial S$ 表示它的边缘。微分形式中 $\rho$ 是电荷密度(电荷/体积), $\mathbf{J}$ 是电流密度(电流/面积), $\nabla\cdot$ 和 $\nabla\times$ 是两个不同的算符,基本可以理解为对向量的某种微分。

先不说任何细节,我们可以观察一下等式的左边。四个方程中,两个是关于电场 $\mathbf{E}$ 的,两个是关于磁场 $\mathbf{B}$ 的;两个是曲面积分 $\int \cdots d\mathbf{a}$ 或者散度 $\nabla\cdot$ ,两个是曲线积分 $\int \cdots d\mathbf{l}$ 或者旋度 $\nabla\times$ 。不要管这些术语都是什么意思,我后面会讲到。但光看等式左边,我们就能看出四个式子分别描述电场和磁场的两个东西,非常对称。

3. 电荷->电场,电流->磁场

这一部分和下一部分中,我来简单讲解四个式子分别代表什么意思,而不涉及任何定量和具体的计算。

我们从两个电荷之间的库仑力讲起。库仑定律 (**Coulomb’s Law)**是电学中大家接触到的最早的定律,有如下形式:

$$ \text{(3)} \quad \mathbf{F} = \frac{1}{4 \pi \epsilon_0} \frac{Q_1 Q_2}{r^2} \mathbf{\hat{r}}, $$

其中 $Q$ 是电荷,$r$ 是电荷之间的距离,$\mathbf{r}$ 是表示方向的单位向量。像我之前说的,把其中一个电荷当作来源,然后刨去另一个电荷,就可以得到电场的表达式。

高中里应该还学过**安培定律 (Ampere’s Law),也就是电流产生磁场的定律。虽然没有学过具体表达式,但我们已经能看出它与库仑定律之间的区别。库仑定律描述了“两个”微小来源(电荷)之间的“力”,而安培定律是描述了“一个”来源(电流)产生的“场”。事实上,电磁学中也有磁场版本的库仑定律,描述了两个微小电流之间的力,叫做**毕奥-萨伐尔定律 (Biot-Savart Law);反之,也有电场版本的安培定律,描述了一个电荷产生的磁场,叫做**高斯定律 (Gauss’s Law)**。这四个定律之间有如下关系:

电场 磁场
两个微小来源之间的力 库仑定律 毕奥-萨伐尔定律
单个来源产生的场 高斯定律 安培定律

数学上可以证明库仑定律(毕奥-萨伐尔定律)和高斯定律(安培定律)在静电学(静磁学)中是完全等价的,也就是说我们可以任意假设一个定律,从而推导出另一个定律。然而如果我们想从静止的静电学和静磁学推广到电动力学,前者是非常不便的而后者很却容易,所以尽管库仑定律在中学中常常提到,麦克斯韦方程组中却没有它,有的是高斯定律和安培定律。这两个定律分别是麦克斯韦方程组里的(1)和(4)的第一项,即:

高斯定律(积分、微分形式):

$$ \text{(4-1)} \quad \oint_{\partial V} \mathbf{E} \cdot d\mathbf{a} = \frac{Q_V}{\epsilon_0}, $$

$$ \text{(4-2)} \quad \nabla \cdot \mathbf{E} = \frac{\rho}{\epsilon_0}. $$

安培定律(积分、微分形式):

$$ \text{(5-1)} \quad \oint_{\partial S} \mathbf{B} \cdot d\mathbf{l} = \mu_0 I_S, $$

$$ \text{(5-2)} \quad \nabla \times \mathbf{B} = \mu_0 \mathbf{J}. $$

我们继续推迟讲解数学关系,单看这几个式子本身,就能看到等式的左边有电场 $\mathbf{E}$ (磁场 $\mathbf{B}$ ),而右边有电荷 $Q$ (电流 $I$ )或电荷密度 $\rho$ (电流密度 $\mathbf{J}$ )。看,电荷产生电场,电流产生磁场

4. 变化磁场->电场,变化电场->磁场

然而这不是故事的全部,因为事实上电磁场是可以互相转化的。法拉第发现了电磁感应,也就是说变化的磁场是可以产生电场的,这就是**法拉第定律 (Faraday’s Law)。类似地,麦克斯韦发现安培定律的描述并不完善,除了电流以外,变化的电场也可以产生磁场,这被称为**安培-麦克斯韦定律 (Ampere-Maxwell Law)。这两个定律分别是麦克斯韦方程组里的(2)和(4)的第二项,即:

法拉第定律(积分、微分形式):

$$ \text{(6-1)} \quad \oint_{\partial S} \mathbf{E} \cdot d\mathbf{l} = -\frac{d}{dt} \int_{S} \mathbf{B} \cdot d\mathbf{a}, $$

$$ \text{(6-2)} \quad \nabla \times \mathbf{E} = -\frac{\partial}{\partial t} \mathbf{B}. $$

安培-麦克斯韦定律(积分、微分形式):

$$ \text{(7-1)} \quad \oint_{\partial S} \mathbf{B} \cdot d\mathbf{l} = \mu_0 \epsilon_0 \frac{d}{dt} \int_{S} \mathbf{E} \cdot d\mathbf{a}, $$

$$ \text{(7-2)} \quad \nabla \times \mathbf{B} = \mu_0 \epsilon_0 \frac{\partial}{\partial t} \mathbf{E}. $$

同样地,等式的左边有电场 $\mathbf{E}$ (磁场 $\mathbf{B}$ ),而右边有磁场 $\mathbf{B}$ (电场 $\mathbf{E}$ )的导数 $\frac{d}{dt}$ 或偏导 $\frac{\partial}{\partial t}$ 。看,变化磁场产生电场,变化电场产生磁场

需要指出的是,我这样的说法其实是不准确的,因为并不是真的某一个场“产生”的另一个场。这两个定律只是描述了电场(磁场)和磁场(电场)的变化率之间的定量关系,而不是因果关系。

小结一下,我们已经搞清楚了麦克斯韦方程组里每一项的意思,基本就是指出了电磁场的来源和变化电磁场的定量关系。下一步便是往我们这些粗浅的理解中加入数学,具体看看这些方程到底说了什么。在这之前,我们必须花一点时间了解一下向量微积分的皮毛。

5. 向量积分

普通的单变量微积分基本可以理解为乘法的一种拓展。我们想计算一个矩形的面积,我们用长 $x$ 乘宽 $y$ ,即 $xy$ 。如果宽不是一个定值而是根据长而变化的(也就是说宽是一个长的函数,即宽 $=y(x)$ ),那么我们就需要积分,记为“$\int y(x) \, dx$”。这样的想法也很容易推广到更高的维度,比如在一块体积 $V$ 内,若电荷密度为 $\rho$ ,那么这块体积内的总电荷就是 $Q=\rho V$ ;如果 $\rho$ 在空间中每一点都不一样,是个关于坐标的函数 $\rho(\mathbf{x})$ ,那么就要变成积分 $Q=\iiint \rho(\mathbf{x}) \, dV$ (这里$\iiint$ 表示是一个三维的积分,很多时候也可以省略写为一个$\int$ )。

在向量场中,这个事情比较麻烦。首先两个向量的乘积的定义稍显复杂,必须使用点乘dot product,即 $\mathbf{u}\cdot\mathbf{v}$ ,它暗示着两个向量之间的角度,也就是有多么平行。如果 $\mathbf{u}$ 和 $\mathbf{v}$ 完全平行,它们的点乘是一个正值;如果方向相反,则是一个负值;如果垂直,那么为0。另一方面,我们不一定要像上一个电荷的例子一样积上整个体积 $V$ ,我们可以只积一个曲面 $S$ 或者一条曲线 $\gamma$ 。这就是所谓的曲面积分和曲线积分的概念。

曲面积分surface integral有如下形式:

$$ \text{(8)} \quad \int_S \mathbf{F} \cdot d\mathbf{a}, $$

其中 $S$ 表示我们需要积的曲面, $\mathbf{F}$ 是我们想要积的向量场, $\cdot$ 代表点乘, $\mathbf{a}$ 指向垂直于 $S$ 的方向。因此,我们看到,如果 $\mathbf{F}$ 和 $S$ 是平行的,那么点乘处处得0,这个曲面积分也为0。换句话说,曲面积分表示着向量场 $\mathbf{F}$ 穿过曲面 $S$ 的程度,因此也很形象地叫做通量flux。下图为两个简单的例子(虚线—-表示曲面所在的位置):

曲面积分(通量)为0: → → → → →

→ → → → →

曲面积分(通量)不为0: ↑ ↑ ↑ ↑ ↑ ↑ ↑ ↑

↑ ↑ ↑ ↑ ↑ ↑ ↑ ↑

那么曲线积分line integral也很类似,只不过我们不积一个曲面 $S$ 而是一个一维的曲线 $\gamma$ 。它有如下形式:

$$ \text{(9)} \quad \int_\gamma \mathbf{F} \cdot d\mathbf{l}, $$

其中 $\gamma$ 表示我们需要积的曲线, $\cdot$ 代表点乘, $\mathbf{l}$ 指向曲线 $\gamma$ 的方向。不难看出,曲线积分表示着向量场 $\mathbf{F}$沿着曲线 $\gamma$的程度。下图为两个简单的例子(虚线--表示曲线 $\gamma$ ):

曲线积分不为0: → → → → →

→ → → → →

曲线积分为0: ↑ ↑ ↑ ↑ ↑ ↑ ↑ ↑

↑ ↑ ↑ ↑ ↑ ↑ ↑ ↑

特别地,如果曲线是闭合的(首尾相连的),那么我们可以在积分符号∫上画一个圈,表示闭合,然后这个特殊的曲线积分叫做环量circulation,因为是积了一个环嘛。很显然,如果 $\mathbf{F}$ 是个保守力场,那么我随便找一个闭合曲线,做的功都一定为0(这就是保守力场的定义啊),所以保守力场的任意环量都为0。最后一提,“环量”这个名字很少使用,一般就直接叫做“闭合曲线的积分”。

定义一个通量所使用的曲面 $S$ 则不一定要是闭合的,任何曲面都可以。如果这个曲面很特殊恰好是闭合的,我们也可以在积分符号 $\iint$ 上画上一个圈,代表闭合,但这个量则没有一个特殊的名字了。

总结如下表:

曲面积分 曲线积分
表示向量场 通过曲面 沿着曲线 的程度
又叫做 通量 --
若为闭合 -- 环量

6. 麦克斯韦方程组的积分形式

我非常不严谨地描述了曲面积分和曲线积分分别是什么。我们回头看看麦克斯韦方程组的积分形式,我们应该都能看懂了。

$$ \text{(10-1)} \quad \oint_{\partial V} \mathbf{E} \cdot d\mathbf{a} = \frac{Q_V}{\epsilon_0}, $$

$$ \text{(10-2)} \quad \oint_{\partial S} \mathbf{E} \cdot d\mathbf{l} = -\frac{d}{dt} \int_{S} \mathbf{B} \cdot d\mathbf{a}, $$

$$ \text{(10-3)} \quad \oint_{\partial V} \mathbf{B} \cdot d\mathbf{a} = 0, $$

$$ \text{(10-4)} \quad \oint_{\partial S} \mathbf{B} \cdot d\mathbf{l} = \mu_0 I_S + \mu_0 \epsilon_0 \frac{d}{dt} \int_{S} \mathbf{E} \cdot d\mathbf{a}. $$

(1) 高斯定律:电场 $\mathbf{E}$ 在闭合曲面 $\partial V$ 上的通量,等于该曲面包裹住的体积 $V$ 内的电荷 $Q$ (乘上系数 $\frac{1}{\epsilon_0}$ );

(2) 法拉第定律:电场 $\mathbf{E}$ 在闭合曲线 $\partial S$ 上的环量,等于磁场 $\mathbf{B}$ 在该曲线环住的曲面 $S$ 上的通量的变化率(乘上系数 -1 );

(3) 高斯磁定律:磁场 $\mathbf{B}$ 在闭合曲面 $\partial V$ 上的通量,等于 0 ;

4) 安培麦克斯韦定律:磁场 $\mathbf{B}$ 在闭合曲线 $\partial S$ 上的环量,等于该曲线环住的曲面 $S$ 里的电流 $I$ (乘上系数 $\mu_0$ ),加上电场 $\mathbf{E}$ 在该曲线环住的曲面 $S$ 上的通量的变化率(乘上系数 $\mu_0 \epsilon_0$ )。

虽然在我看来,这样的描述已经是非常通俗、没有任何数学了,但对于没有学习过微积分的同学来说,显然还是太晦涩了一点。那么我来举几个例子吧。

(1) 高斯定律:

例子1:假设我们有一个点电荷 $Q$ ,以其为球心作一个球,把这块体积称为 $V$ ,那么 $\partial V$ 就是这个球的表面。这个电荷 $Q$ 产生了一些电场,从中心的 $Q$ 向外发射,显然电场线都穿过了球的表面 $\partial V$ ,所以“闭合曲面 $\partial V$ 的通量”是个正数,不为0,而“该曲面包裹住的电荷”为 $Q$ ,也不为0。

例子2: 假设我们把电荷 $Q$ 替换为 $-Q$ ,那么所有的电场线方向都反过来了, $\partial V$ 的通量(记得通量中的点乘吗?)也因此获得了一个负号,所以“闭合曲面 $\partial V$ 的通量”变成了负数,而“该曲面包裹住的电荷”为 $-Q$ ,也变成了负数。等式再一次成立。

例子3: 假设我们把这个球的半径扩大为原来的2倍,这个球的表面积就变成了原来的4倍。与此同时,由于库仑力的反比平方定律,由于球表面与球心电荷Q的距离变成了原来的2倍,在球表面$\partial V$的电场强度也变成了原来的1/4。通量(电场和面积的积分)获得一个系数4,又获得一个系数1/4,所以“闭合曲面 $\partial V$ 的通量”没有变,而“该曲面包裹住的电荷”显然仍然为 $Q$ ,也没有变。

例子4: 事实上,我们随便怎么改变这一块表面积的大小、体积,算出来的通量都不会变(尽管会非常难算),因为等式的右边“该曲面包裹住的电荷”一直都没有变。

例子5: 假设我们把电荷移到这个曲面外面,那么电场线会从这个球的一面穿透进去,然后从另一面出来,所以当我们做积分的时候,两个方向的通量抵消了,整个“闭合曲面 $\partial V$ 的通量”为0,而此时我们的曲面没有包裹住任何电荷,所以“该曲面包裹住的电荷”也为0。等式成立。

(2) 法拉第定律:

例子6: 一圈闭合导线,环住了一块曲面 $S$ ,则记这个曲线的位置为 $\partial S$ ,那么经过 $\partial S$ 的电场 $\mathbf{E}$ 的环量其实就是导线内的电势(电压)。垂直于 $S$ 通过一些磁场 $\mathbf{B}$ ,则通过 $S$ 的磁通量不为0。然而此时导线内并没有电流,也就是说,并没有电压,“闭合曲线 $\partial S$ 的环量”为0。这是很显然的,因为磁通量并没有变化,没有电磁感应,换句话说,“曲面 $S$ 上的通量的变化率”为0。

例子7: 这个时候我突然增加磁场,所以磁通量变大了,“磁通量的变化率”为正,不为0。因此,等式的左边“闭合曲线 $\partial S$ 的环量”也为正,不为0,也就是说,导线内产生了一些电压,继而产生了一些感应电流。这正是大家熟悉的法拉第电磁感应。

例子8: 如果我不是增加磁场,而是减小磁场,那么磁通量变小了,“磁通量的变化率”为负。那么等式左边“闭合曲线 $\partial S$ 的环量”也获得了一个负号,换句话说,感应电流的方向反了过来。

(3) 高斯磁定律:

例子9:随便选择一个闭合曲面,整个曲面上的磁通量一定为0。这和电场的情况迥然不同,因此说明,不像有可以产生电场的“电荷”,这个世界上是没有能单独产生磁场的“磁荷”(也就是“磁单极子”)的。

(4) 安培-麦克斯韦定律:

例子10:假设我们有一个电流 $I$ ,以其为轴作一个圆,把这个圆称为 $S$ ,那么 $\partial S$ 就是这个圆的边缘。这个电流 $I$ 产生了一些磁场,(按照右手定则)绕着导线。显然磁场线和 $\partial S$ 都是“绕着导线”,方向一致,所以“闭合曲线 $\partial S$ 的环量”是个正数,不为0,而“该曲线环住的电流”为 $I$ ,也不为0。

例子11:假设我们改变电流方向,即把 $I$ 变成 $-I$ ,那么所有的磁场线方向都反过来了, $\partial S$ 的环量也因此获得了一个负号,所以“闭合曲线 $\partial S$ 的环量”和“该曲线环住的电流”均获得一个负号。等式再一次成立。

例子12:和高斯定律很像,我们随便怎么改变这一个环的大小、面积,只要环住的电流不变,算出来的环量都不会变(尽管可能会非常难算)。而若电流在这个环外面,尽管仍然有磁场存在,但在计算环量时相互抵消,使得等式两边都变成0。

例子13:“变化的电场产生磁场”(即第二项)的例子非常难找,这也正是安培当年没有自己发现、非要等到麦克斯韦帮忙才发现的原因。我这里不妨不再细述,读者只要接受这个设定就好。有兴趣的读者可以自己思考一个这种情况的例子。

最后,还记得我们之前说过“保守力场的任意环量都为0”吗?显然,要想让磁场的环量为0,那就只能既没有电流(方程(4)中的第一项),也没有变化的电通量(第二项),那么磁场只能为0。换言之,任何磁场都不是保守力场。想让电场的环量为0还比较简单,只需要令磁通量不变(方程(2))就好了。换言之,只有在静电学(电磁场均静止不变)中,静电场才是保守力场。

7. 向量微分

麦克斯韦方程组描述了所有的电磁现象,从每个方程的名字也可以看出,方程组总结、整合了前人(库仑、高斯、安培、法拉第等)发现的各种现象和其方程(在麦克斯韦以前这样的方程可能有数十个),而麦克斯韦把它们总结归纳到了一起,用短短四个公式涵盖了所有现象,非常了不起。然而平心而论,积分形式仍然显得颇为繁琐,原因有二:1. 积分是很难算的,虽然每一个方程的左右两边都必然相等,但随便给你一个场和一个曲面/曲线,想把左侧的积分算出来极为困难;2. 也正因为如此,我们尽管有可以描述电磁场的方程,但给定一个特定的来源(比如天线中一个来回摇摆的电荷),我们想算出具体的 $\mathbf{E}$ 和 $\mathbf{B}$ 也是极为困难,因为我们只知道 $\mathbf{E}$ 和 $\mathbf{B}$ 在某个特殊曲面/曲线上的积分。

这就是微分形式的好处。首先,计算一个给定向量场的微分(散度和旋度)是很简单的,只要使用之前提到过的 $\nabla \cdot$ 和 $\nabla \times$ 算符就好,而这两个算符都有一套固定的算法。其次,散度和旋度代表着一个向量场的两种不同的自由度,有着非常直接的几何意义,从这两个量中恢复出向量场也是比较直观的过程。当然,我们又需要再准备一些向量微积分的知识,其中的重点就是散度和旋度。

散度divergence,顾名思义,是指一个向量场发散的程度。一个向量场 $\mathbf{F}$ 的散度是一个标量场(向量场的每一点有一个自己的散度),写作 $\nabla \cdot \mathbf{F}$ (这个写法也很直白,因为点乘就是标量)。如果一个点的散度为正,那么在这一点上 $\mathbf{F}$ 有向外发散的趋势;如果为负,那么在这一点上 $\mathbf{F}$ 有向内收敛的趋势。

旋度curl指一个向量场旋转的程度。一个向量场 $\mathbf{F}$ 的旋度是一个向量场(向量场的每一点有一个自己的旋度,而且是一个向量;这是因为旋转的方向需要标明出来),写作 $\nabla\times\mathbf{F}$ (这个写法也很直白,因为叉乘就是向量)。如果一个点的旋度不为0,那么在这一点上 $\mathbf{F}$ 有漩涡的趋势,而这个旋度的方向表明了旋转的方向。

举些例子,以下是两个向量场的例子。其中第一个向量场往外发散,但完全没有旋转扭曲的趋势;第二个向量场形成了一个标准的漩涡,但没有任何箭头在往外或往里指,没有发散或收敛的趋势。

散度不为0、但旋度为0的向量场: ↖ ↑ ↗ ← · → ↙ ↓ ↘

旋度不为0、但散度为0的向量场: ↗ → ↘ ↑ · ↓ ↖ ← ↙

因此,如你所见,散度和旋度描述的都是非常直观的几何性质。只要知道一个向量场的散度和旋度,我们就可以唯一确定这个向量场本身(这是亥姆霍兹定理,我要是有兴致可以以后简单谈谈)。

麦克斯韦方程组的微分形式,就是要描述电磁场的散度和旋度。我前边说到,微分形式和积分形式是完全等价的,我很也可以很轻松地从一个形式推导出另一个形式,用的是高斯定理(不要和高斯定律混淆、又叫散度定理)和斯托克斯定理

高斯定理Gauss’s Theorem:一个向量场 $\mathbf{F}$ 在闭合曲面 $\partial V$ 上的通量,等于该曲面包裹住的体积 $V$ 里的 $\mathbf{F}$ 全部的散度( $\mathbf{F}$ 的散度的体积积分)。这是可以想象的,毕竟通量就是在计算有多少场从这个闭合曲面里发散出去了,也就是总共的散度(散度的积分)。

斯托克斯定理Stokes’ Theorem:一个向量场 $\mathbf{F}$ 在闭合曲线 $\partial S$ 上的环量,等于该曲线环住的曲面 $S$ 上的 $\mathbf{F}$ 全部的旋度( $\mathbf{F}$ 的旋度的曲面积分)。这也是可以想象的,毕竟环量就是在计算有多少场和这个环方向一样(有多少场在沿着这个环旋转),也就是总共的旋度(旋度的积分)。

总结如下表:

曲面积分 曲线积分
积分形式 通量 环量
联系 高斯定理 斯托克斯定理
微分形式 散度 旋度

8. 麦克斯韦方程组的微分形式

了解了散度和旋度的概念之后,我们便可以读懂麦克斯韦方程组的微分形式了。

$$ \text{(11-1)} \quad \nabla \cdot \mathbf{E} = \frac{\rho}{\epsilon_0}, $$

$$ \text{(11-2)} \quad \nabla \times \mathbf{E} = -\frac{\partial}{\partial t} \mathbf{B}, $$

$$ \text{(11-3)} \quad \nabla \cdot \mathbf{B} = 0, $$

$$ \text{(11-4)} \quad \nabla \times \mathbf{B} = \mu_0 \mathbf{J} + \mu_0 \epsilon_0 \frac{\partial}{\partial t} \mathbf{E}. $$

(1) 高斯定律:电场 $\mathbf{E}$ 的散度,等于在该点的电荷密度 $\rho$ (乘上系数 $\frac{1}{\epsilon_0}$ );

(2) 法拉第定律:电场 $\mathbf{E}$ 的旋度,等于在该点的磁场 $\mathbf{B}$ 的变化率(乘上系数 -1 );

(3) 高斯磁定律:磁场 $\mathbf{B}$ 的散度,等于 0 ;

(4) 安培麦克斯韦定律:磁场 $\mathbf{B}$ 的旋度,等于在该点的电流密度 $\mathbf{J}$ (乘上系数 $\mu_0$ ),加上在该点的电场 $\mathbf{E}$ 的变化率(乘上系数 $\mu_0\epsilon_0$ )。

我们可以看出,电荷和电流对电场和磁场干的事情是不一样的:电荷的作用是给电场贡献一些散度,而电流的作用是给磁场贡献一些旋度。然而变化的电磁场对对方干的事情是一样的,都是给对方贡献一些旋度。

想看一些具体例子的同学要失望了。微分形式的例子比较难举,因为微分形式主要是让计算更加简便,在数学上比较有优势,而应用到具体的现象上则不那么显而易见。不过,至少静电磁场的例子还是可以举的。比如,我们知道电场线总是从正电荷出发、然后进入负电荷,这正是在说电场的散度在正电荷处为正,在负电荷处为负。再例如我们知道磁场线总是绕着电流,而不会进入或发源于电流,这也就是在说磁场有旋度而一定没有散度。

9. 电磁波

我刚刚提到,微分形式的主要好处是数学上处理起来很简便,我现在就给一个例子,也就是著名的光速。想象我们在真空中,周围什么都没有。这个时候,显然电荷密度和电流密度均为0,所以麦克斯韦方程组的微分形式变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