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人的二十歲生日會做些甚麼呢? 和家人一起窩在家中,朝著有著鮮紅草莓的蛋糕吹熄蠟燭? 還是和朋友們一起到某個餐廳或是夜店舉杯慶祝人生的第一口酒? 瀨名泉推了推戴在頭上的鴨舌帽,在等待開場時看著展開大燈的舞台百般無聊的想著。 但是對於偶像而言,在這樣別具意義的日子裡,如果不做些甚麼的話,好像就等同於背叛自己的職業道德。 低下頭,隨意滑開的手機桌布上,慣用的SNS的APP標誌的左上角冒出未讀的通知。 當他點開時看見的是某個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自拍。 “還有半小時─” 搭配著照片的文字這樣寫著。 他瞇起雙眼,沒有點讚也沒有回復,只是熟練的把APP關閉後,抬起頭看著高掛著祝賀氣球的舞台。 『還有二十分鐘。』 他在心中複誦著。 再二十分鐘,只屬於朔間凜月的二十歲個人演唱會就要開始了。

瀨名泉沒有讓任何人知道他以個人的名義註冊朔間凜月單人的官方粉絲會員。 他藏得緊實,不只是朔間凜月,連跟他同住在佛羅倫斯的月永雷歐也沒有發現。 不過要瞞住他們其實也不難,畢竟一個遠在他國,而另一個可能連自己今天早餐吃甚麼都不記得了,更遑論要關心到他身上。 他從不在專用的留言板內發言,也沒有參加過任何由官方網站所舉辦的活動。 唯一提醒他還有這個身分的,也只有每半年一次的扣款通知。 而當他得知一向懶散的朔間凜月決定在自己二十歲的大日子裡舉辦個人演唱會時,雖然當下只是點頭表示知道,他的手卻擅自在行事曆記下抽票的時程。

佛羅倫斯是一個既快速又緩慢的城市。 對於時尚的更新快速,在實體的網路方面卻又緩慢的令人髮指。 當瀨名泉坐在電腦桌前按下第三次抽選申請鍵時,他甚至在思考如果淪落到需要搶票的話,佛羅倫斯的網路是否能夠贏過在日本的公主殿下們。 明明是張開口就可以取得的東西,但是瀨名泉卻倔強的連一個音節都不想吐出。 為什麼? 在某個深夜裡,看著朔間凜月訊息的瀨名泉這樣問著自己。 明明只要此時此刻在對話框裡面打上:“想要熊君個人演唱會的門票。”這幾個字,就不需要因為沒能抽到票而感到失落,卻怎麼也不想要這麼做。 但是,就算到自己睡著前,他還是沒能想明白這其中的原因,只是繼續遵循自己的內心行動。

所幸,最終在第三次抽選的時候得到了入場卷,他不需要親自去考驗佛羅倫斯的網路。 如果真的都沒有票的話要怎麼辦? 看著在自己手機裡面裝飾著玫瑰邊框的門票,他漫無邊際的想。 這是一個一點都沒有必要而且也不切實際的問題。 畢竟只要沒有轉讓,安穩的在自己APP程式中的門票就不會消失。 但是他就是忍不住這樣思考著。 而就像是他不知道自己到底為何要執著於自己抽選資格一樣,對於這個問題他也沒有任何的解答。

他沒有告訴任何人他回到日本這件事。 為了參加朔間凜月的個人演唱會而特地回國這件事,他怎麼也說不出口。 所以他選了一班當天早上才會抵達日本的班機,拎著一只隨身的行李就這麼走進登機口。 幸運的是,月永雷歐早幾天就因為作曲的工作回到日本,所以當瀨名泉重新踏上日本的土地時,連月永雷歐都還以為他還遠在義大利的佛羅倫斯為下一份模特兒工作做準備。 他沒有刻意隱瞞,只是單純的沒有想要告訴任何人的想法。 當他戴上黑色的粗框眼鏡,並用鴨舌帽蓋住自己大半張臉時,這樣想著。

沒有跟著排隊的人潮一同進場。 而是在開演前的半小時才緩慢的讓工作人員檢驗自己手中的票。 站在場地的末端,一個有點遠卻還是能夠看清楚舞台的位置。 精心布置的舞台帶著朔間凜月特有的慵懶氛圍。 攜手空間裡面,朔間凜月偶爾表達出的小小埋怨背後意味著他對於這些布置的用心。 明明總是想方設法偷懶的人卻意外地在這次的演出中投入大量的心血。

“畢竟每個人都只有一次二十歲嘛、所以就算是老爺爺偶爾也會有想要多出幾分力的時候?” 當瀨名泉假裝不經意地詢問時,得到朔間凜月這樣的回覆。 或許是因為他還沒有經歷過,所以瀨名泉不清楚“二十歲“這個名詞到底帶著怎樣的魔力。 是因為這是可以合法喝酒的年紀?還是代表著終於成為一個可以為自己負責的成年人? 對於瀨名泉來說,不管何時他總是在為自己負責,他不需要別人來定義到底甚麼時候才能夠承擔肩膀上的責任。 模特也好、偶像也好,因為是自己選擇的道路,所以從來都不需要任何東西來告訴他哪些是要負責的哪些不是。 還是是因為是“唯一”這件事? 但是每個瞬間都應該是獨一無二的。 呼吸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只有現在,也只存在於現在。 這也是為什麼對於所有的事情他總是拚盡自己的全力。 他沒有時間留戀也沒有時間後悔,因為每一刻都是為了下一秒更加耀眼的自我。 到頭來,瀨名泉還是沒能搞懂這次促使朔間凜月如此賣力的原因。 但是就算不懂也無所謂吧? 當他聽到現場的音樂改變時,他這樣想著。 就算不懂,也不妨礙此時此刻的他站在這裡等待著即將登上舞台的朔間凜月。

瀨名泉看過很多作為“偶像”的朔間凜月。 一起站在舞台上的時候,或是在後台匆忙換過舞台服裝的時候。 畢竟他們是夥伴,是以"Knights“這個名義一起奮鬥過來的團員。 但是仔細思考,他卻沒有作為一名觀眾單純的仰頭看向朔間凜月的記憶。 所以此時此刻,他就站在這裡看著朔間凜月的舞台。 不再是因為站位而看到的朔間凜月的背影,也不是透過布幕的間隙看到的側臉,而是從下面、從正面認真地將朔間凜月的一切都收入自己的眼中。

吉他的刷弦音作為開場,平時鬆軟的嗓音在這一刻卻充滿力量,以不輸給鼓聲的音量為這場盛會揭開序幕。 輕快的舞曲、輕緩的情歌,甚至是搭配著鋼琴的彈唱,整個會場一點一滴地染上名為朔間凜月的色彩。 音樂化作瑰麗的色彩填滿在場所有人的聽覺與視覺。

看著絢麗的演出,瀨名泉想起在不久前用視訊向自己抱怨著練習很累的朔間凜月。 半撒嬌半埋怨的聲音透過手機傳到遙遠的義大利。 “這是你自己選擇的吧?” 他記得自己是這樣回應正抱著懶熊抱枕的朔間凜月。 那個時候的朔間凜月說了些甚麼呢? 瀨名泉記不太清楚了。 但是他卻清楚地記得那個時候朔間凜月臉上滿足的笑容。

要站上眼前的舞台很累。 瀨名泉相信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這件事。 不能偷懶的練習,比誰都還要認真的體態控制,還有各式各樣讓人感到疲倦的現實。 就算是對擁有音樂才能的朔間凜月也是如此。 又或許,對於朔間凜月來說要克服的東西可能比他還要來得多。 他理解在睡眠不足時還要跳出精準舞步的痛苦,也體會過在灼熱的陽光底下抓穩音準的暈眩。 這些對他來說是特殊時期的體驗對於朔間凜月而言可能是所謂的日常。 儘管如此,他卻沒有開口說要放棄。 會撒嬌著說要休息,會想方設法的偷懶,卻也會在萬物睡去的午夜中跳起獨屬於他的舞蹈。

在朔間凜月唱出一個高音的轉折時,瀨名泉發現自己無法克制地流下了眼淚。 淚水模糊眼前的視線,卻不願意眨眼錯過任何一幕。 他並不是感到悲傷,卻也不是因為高興而落淚。 那是一種詭異的讓人感到有點寂寞的情緒。 他想起在朔間凜月即將畢業之際,他曾經問過對方未來想要做些甚麼。 月永雷歐早在最初就決定將自己的人生奉獻給作曲。 他和鳴上嵐一個在義大利一個在日本,卻共同決定要在伸展台上繼續奮鬥。 而朱櫻司也早早就說要為家族盡自己所有的努力。 那麼朔間凜月呢?

除了Knights之外熊君還想做什麼呢? 他的問題對於朔間凜月就像是一個無解的方程式,鮮紅的雙眼帶著看不清的迷茫,最後苦笑的反問他:如果說我現在沒有任何想法的話,小瀨會生氣嗎? 『哈啊?為什麼我要生氣,這是熊君的人生吧?』 他只是單純的想知道。 除了這之外,更多的關於朔間凜月對於未來的描繪。 現在的他或許有那麼一點點的知道了那個時候的答案。 在這個由朔間凜月一手打造的世界裡面。 在這個世界裡面,朔間凜月不需要在夕陽下閃爍著燦金色光輝的美麗麥田,因為他親手把B621星球內的整片玫瑰園獻給在場的所有人。

“在舞台上的小瀨一直很耀眼呢。” 那是還在夢之咲時期,一場小小演出結束後他和朔間凜月單獨待在音樂教室時,朔間凜月說的話。 那個時候的瀨名泉低下頭看著躺在自己腿上的朔間凜月,那雙直視著自己的瞳孔內反射著他的臉。 他忘記了那時在舞台上的表現,卻不曾忘記過看著自己說著這句話的朔間凜月。 「你也是。」 在最後的彩帶噴射之際,瀨名泉小聲地說著。 眼角的淚水早已乾涸,淺藍色的雙眼認真的注視著換上寬鬆T恤的朔間凜月。 “在舞台上的你也是閃閃發光的、奪目到會讓我哭泣的存在。”